Thursday, May 17

理想何價

近日,同業間有個小討論,爆發點是劉主筆的一篇「感言」。還好,小記者們心中的不憤,事後獲得陳教授代筆訴諸,亦算得以舒解。

以「賤賣理想」去形容,實在是一言中的。相信我的朋友和讀者,都在我過去的文章中,讀到無數次我做記者的爭扎。我是否實踐到我的理想是一個自身的問題,但人工待遇就直接影響到我自身價值的問題。

還記得一年前,我聽到真人秀Apprentice中Donald Trump的一句話:「她年薪x0萬(美金),你年薪才x萬,她的價值比你高是無可置疑的!」我現在忘記了x是多少,但我記得,我之後沮喪了好一陣子。

我沮喪,不是因為我沒有x萬年薪,而是我知道,無論我多努力告訴、麻醉自己,我的價值不是以我的人工去衡量,但外面的人,會這樣衡量我。我的人工,代表了我的market value。連老板也要刻意壓價,不尊重你的價值,那你如何叫外間的人尊重你的價值。

我們這行人工低,但別人對我們的期望就特高,有甚麼問題跑來問,回答不了就被拋下一句:你點做記者架!

面對不公平,就是記者的世界。

談回劉主筆的手記,我想我一定不合符他薪火相傳的資格。雖然我從前亦因為很想入行,甘心被減人工,也以為很清楚自己的人生路向,但我從沒想過要為當記者節衣縮食,因為花錢根本就是我的本性,而且我也看不到為何兩者有沖突。

事實上,更諷刺的是,我是入行越久,才越搞不清楚自己的人生路向。雖然我現在的人工至加至合理水平,(但當然還離我的朋友好遠),可惜已經太遲了。因為理想,是可以磨滅的。

不要再自欺欺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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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室手記 劉進圖
2007-05-08

《她來自屯門》

周六下午,最後一輪新人面試,有一位準畢業生各方面表現俱佳,我們有意錄用,但看到她填報的住址是屯門,港聞主管劉頌陽忍不住提醒她,當記者薪金大約九千至一萬元,每天深夜才下班,從柴灣找公車回屯門,每月的交通費超過一千五百元,還要孝敬父母家用和償還大學貸款,好些現職同事因此每月只有千餘元自用,生活非常刻苦,她有沒有想過能捱多久?

實在沒有想到,那位外表柔弱的女同學,原來為加入新聞行業下了很大決心,很早作出準備,她念大學時便省吃儉用,盡量不花光學生貸款,儲了五萬餘元,作為畢業後從報館基層做起的儲備。她說只申請了《明報》一家,倘若《明報》沒有空位,她才報其他機構,為了方便來《明報》上班,她找了一個在港島居住的好朋友幫忙,預備寄住在朋友家,周末才回屯門探望父母,這樣可以多給一些家用,彌補父親當基層工作的微薄收入。

我們聽了,心裏很感動,新聞行業就是靠這些為理想不計付出的年輕人,才能薪火相傳,相比起一些在溫室成長、從來沒嘗過匱乏、搞不清自己人生路向的同學,這位來自屯門的女孩,更值得我們珍惜和期待。


女人心 陳惜姿
2007-05-12

《賤買理想》

這陣子,快畢業的同學都在找工作,看到《明報》「編輯室手記」專欄,主筆劉進圖寫他跟求職者面試的見聞,趣味盎然。

他寫的,我想有很多都是我教過的新聞系學生。但前幾天看到他寫的〈她來自屯門〉,我有點氣上心頭。劉主筆是我朋友,我也曾在《明報》工作過,《明報》每月都支稿費給我,但有些東西不吐不快,聲明對事不對人,也為這行業痛心。

文章寫到一個準畢業生,家住屯門,來《明報》面試獲取錄了。她明白《明報》位於小西灣,每月來回的車費超過千五元,而她的月薪不過九千至一萬。原來她矢志入報館工作,讀大學時便已省吃儉用,儲了五萬餘元,為月薪微薄的記者工作作準備。另外,她為了準備到《明報》上班,已請求一個住在港島的朋友幫忙,讓她寄住,周末才回屯門的家。這樣,便可省回不少金錢。

劉主筆聽了很感動,說「新聞行業就是靠這些為理想不計付出的年輕人,才能薪火相傳」。我只覺憤怒。

我九二年一月開始當記者,起薪點一萬,與同學相比,不高也不低。今天有學生告訴我,有報館只肯給她八千五,她問我要不要接受,她很想入報行,無奈待遇太低。同一屆學生,到星展銀行做MT(Management Trainee),起薪點一萬八千五,足足多了一萬。

我想問,是誰決定記者必然低薪的宿命?不少報館都是上市公司,雖不至賺大錢,但好歹是一盤會牟利的生意。記者入報館工作,不是入慈善機構,不應只講理想不談薪水。為什麼一個人有理想,就要被剝削?新聞系的學生,不少都是尖子,他們的市場價值很高,別的行業爭相請他們。要是報館仍是要賤買他們的理想,我會勸學生別加入這一行,因為反正兩三年後他們就會夢醒離開。